【靖苏】盲佛 章二十三
*玄幻向。
*设定都是我编的。
*有前世今生梗。
*高亮：因为本文写的时候《琅琊榜2》还没播，所以与《琅琊榜2》有关的设定都是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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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讲前世之谜。
梅长苏本以为所谓阴曹地府该是一派人间炼狱的模样，不然罪恶如何得到惩戒、正善怎样获取伸张？他想那黄泉水应是滚滚而来，如煮而扬沸，如奔而滔天，要愤不泄怒，要狂不披猖，如此汹涌澎湃、翻江倒海，才可谓忘川，使人望而生畏。
两岸的黑土绽放着殷红如血的彼岸花，大如荷萍，状如团绒，惟细长花瓣与高挑花蕊，无枝无叶，如刽子手刀尖上的残血滴落地上溅起的朵朵血英。
抬头应是一片朱霞赤天，从天水之介层层染蒨，以成边际绛红、头顶苍白之穹隆，仿佛罪人坠入地狱时悔恨的赤目，张而不眨，死而不瞑，俯视着每个走在黄泉路上的亡魂，看他们犯下的恶，看他们伪装的善。
还要有鬼魅魍魉，通身漆黑的身形如火一般跃动，其上长着四颗血瞳目、八根青獠牙，嘶鸣如婴儿啼哭和女人尖叫，被铁索捆在奈何桥柱上。黄泉在桥下激荡、溅射，淋在它们身上，如王水腐蚀，它们便在股股灼烤焦味中挣扎、惨叫，痛不欲生，伴有镣铐铮铮作响，尖厉刺耳，震慑着每一个走上奈何桥的魂魄。
如此恐怖可惧，犹如当年的梅岭。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地狱。
时至今日，梅长苏再临梅岭，躺在军帐中，却是一样的弥留之际。帐外风雪交加、酷寒席卷，账内肝肠寸断、烛火幽明，为防他身子冷得太快，蔺晨给他盖上厚厚的毛裘，四周置了十个火盆，几乎把闲置备用的都点了起来。他冰续草药效已过，适时气若游丝、岌岌可危，狂风如啸卷土而走却不闻，大雪如铺盖地而下却不觉。帐外二月冷冬，帐内四月暖春，然梅长苏已不知冷热，耳畔哜哜嘈嘈听不出声音，偶尔身子被人摆来动去，也感身如烂肉，八分身子已入黄土，一只脚尚进了鬼门关。
“长苏！”
思绪游离渐乱，卒然闻蔺晨一声大喝，喊声近嘶，梅长苏这才被他喊回三分神志，想这蔺晨从未像方才那般焦急喊叫过，想必此刻他已回天乏术，自己命不久矣。
人之将死，即使金石之坚的心肠也软如糟汤。梅长苏不忍辜负一众人等的期盼，愿最终奋力一搏，挣回几分生气。
于是他开始想阴曹地府，想那阴曹地府如何炼狱，好唤醒自己向生，不那么急着奔赴黄泉。
只是命数已定，无力回天，但事毕功成，本无后顾，梅长苏渐感身子轻如云霄烟，薄如春涧冰，徒留最后一丝神智，却没有去想此时簇拥在身边的众人中的任何一个人，单单想那唯独没在这里的那一个。
日落西山，暮色苍茫，那人朱红华服似火，立于万军之前，无一不是他的心血。那人站在城楼之上，入夜的风那么凉，而他却头一次没有感觉到冷，他只静静地凝视着那人望过来的眼眸，听那人瞳色深深地问他：
“我不会让这帝王之位动摇我的本心，但我仍然希望，你能一直在我身边，亲眼看着我去开创一个不一样的大梁盛世，好吗？”
梅长苏嘴角轻扬，一珠细细的泪从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滴在滚烫的火盆上，化作烟痕。
“景琰，若有机会，来生换我等你，好吗？”
风雪忆君语，温柔入耳轻。
心非寒石造，梦回金陵城。
梅长苏曾想过无数次死后来到阴间是个什么样子，但从没想到过，他睁开眼，只看到一片雾。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惨淡的白掺着死气的灰，如久亡之尸眼球上泛出的白斑，浑浊非常，毫无生气。
梅长苏伸手扫了一扫，眼前也没有清晰一些。那白雾像是穿透了他的手，自顾自地四下弥漫着，不止眼前是雾，头顶也是雾，一片白茫茫的雾。
梅长苏无言，默默独立。他明白自己是死了，他再也感觉不到肉身上的痛苦、冷，亦或是沉重，他呆呆向前望去，什么也看不到。站上好久，四周仍然死寂，梅长苏遂慢慢向前走去，他不知道去哪里，只是走着。
走着走着，他看到一盏灯，悬在石柱上，灯火竟也是浑浊的，非但照不散雾，反倒还融进了雾气中，毛茸茸的光，什么也看不清。
后来，他在脚旁看见了几株无枝无叶的血色的花。
只一眼，虽然与想象中大不相同，梅长苏也看出来那是彼岸花。彼岸花比想象中小很多，也没那么像血珠子溅落的样子，而是很优美，像图腾一样，隐在雾气中，一朵挨着一朵，如暗夜的星辰，不仔细去看会看不出来，但若凝神去看，又能看出来花朵连成一片，星罗如田。
他继续向前走去，在靡靡白雾中，他逐渐看清一座白色石桥的样子，石桥不宽不窄，却也只能勉强通过一驾马车。
他再走进两步，看见一个老妇人，背着手，拄着拐杖，静静立在桥上，身前有一方小桌，桌上摆着一个素碗。她穿着简朴，蓝布褐衣，虽然佝偻着背，但并不老态龙钟，手中的木杖却明显不是俗物，比矮小的老妇人高了两个头，袅娜如飘升却凝空的烟，仿若下一刻便会飞离老妇人的手，散去了。
梅长苏看着桥上这位老妇人，不用细想，心中已有定数。
独走黄泉路，来到奈何桥。
孟婆一碗水，消去人间愁。
梅长苏敛袖迈步，在登上石桥的那一刻，白雾便消散了，远去了，悠悠荡漾在两岸，不再前去。
桥下的黄泉滔滔汩汩。
原来一切到了最终，心中竟也没有那么多波澜。梅长苏唯觉心中空却，淡然如风不落尘。
两三步，梅长苏便来到了老妇人的方桌前。
他低头看了看桌上的碗，轻柔地笑了。
“这是……酒吗？”
孟婆亦笑了，脸上干瘦的皮肉皱起来，如旱荒皴裂的田地，两只眼却泛出井水般的光亮，这让她看上去鲜活起来。
“是了，正是。”孟婆笑道，“凡人总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而我却觉得凡世的酒不好，千杯万杯消不去人生之愁千万一。而我这酒，无论你忧深似海，还是愁反盈天，仅一碗，便可除个干净彻底。”
梅长苏端起这一碗汤，低头看着，喃喃道：“是啊，就喝这一碗，什么事都可以解决了……”
“你这汤，可是桥下的黄泉水？”
“也不全是。架一口铁锅，从河岸拔几把野草，翻煮少时，便成汤了。”
“听上去这味道可涩得很。”
“先生莫惧，这汤本无色无味，咕噜下去，跟没喝一样。”
梅长苏笑了一声，垂下眼摇摇头。
“只是有一点，”孟婆道，“这汤障天下之物，丧万物之理，切不可触之以耳目手鼻，否则其感尽失。”
“五感尽失……这便是其无色无味的缘由了罢。”
“倒也可以如此解释。”
他又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一言不发将碗放下，敛袖抬头望白茫茫的天，不再去看那孟婆和她那汤一眼。
孟婆也不催他，上下打量他一番，只道：“我见过很多人，他们来到这里，看到这碗汤，或长叹兮以掩悲戚兮，或啼哭兮以诉愁怨兮，或怒骂兮以抒苦痛兮，或坦荡兮以盼来生兮。其中偶有人间贞烈，淡然生死，无悔无念……”
“但是最后都喝了这汤了。”
孟婆又笑了，点点头：“是这样。”
接着她又说：“但先生这样，一来便问这是不是酒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是吗？”梅长苏半真半假地叹了一口气，从滔滔滚流的黄泉的一头望向另一头，悠悠道，“我只是好久未喝到酒了而已。”
“先生，非俗人也。”
“不敢当，我亦红尘中人，不能免俗。”
孟婆顺着梅长苏的眼神，从黄泉的左岸望向右岸。
“先生要是想喝酒，怕是要等到来生再喝了。”
“我想也是。”
良久无言。
梅长苏收回投往来时之路的目光，重新抬眼看着孟婆：“为何这黄泉路上许久不见第二个来人？”
孟婆也望了望奈何桥那断于雾气之中的来路，道：“人死便是如此，无论你生前何人、来自何处、因何而死、死于何年何日何地，是与何人殉情而死、相约共死亦或是同归于尽，这黄泉路，终究还得是一个人走。”
“那些与我同时死的人都在何处？”
“处境与先生无异。”
“见到的都是您？”
“见到的只有我。”
“还有这碗汤。”
“那是自然。”
梅长苏实实在在地长叹一声。
“我可以不喝吗？”
“不喝孟婆汤，过不了奈何桥，去不了三生六道，只能日复一日在这黄泉彼岸徘徊，无期无尽。”孟婆道，“世间未曾没有这样的人，至今他们还在这里踱步，只是先生看不到罢了。”
梅长苏回首看了看空荡荡的黄泉彼岸，飘渺白雾中，毫无生机的黑土上只有殷红如鲜血的彼岸花无枝无叶地绽放。
“是什么让先生如此留恋？”
“其实，也并无留恋。”梅长苏淡淡道，“我于世上此番来回，当举的事已举，当守的路已守，当成的功已成，当就的名已就，不算白活一遭。”
“只是有一人，是我负他，是我丢下了他，将他一个人丢在了这世间最孤单寂寞的地方，”梅长苏怅惘遥看浩浩汤汤、川流不息而来的黄泉之水，那黄泉水真浑浊啊，浑浊得就像垂暮的老人留下的悔恨的眼泪，“本以为，我可以在黄泉路上再见他一次，哪怕是远远地看上一眼，就算等上几千年，我也知足，但是……”
“罢了，罢了，”梅长苏合眼，摇摇头笑了，“只盼他来世莫再遇见我这样的人，落得个一生受苦的结局。”
孟婆没有答话，只悄然看着梅长苏。
“先生若想等人，无妨，多耗上一些时间，也可等到。”
梅长苏眨了眨眼睛，讶异道：“可你刚才不是说，黄泉路上无故人……？”
孟婆轻轻打断了他，：“但我也说过，先生，非‘俗人’也。”
梅长苏嘴唇嗫嚅，一时哑口无言，他愣怔地看着孟婆深沉的眼，袖中的手暗暗地捏紧了袖口。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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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自我反省，下一章我提一下速……（溜了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