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苏】盲佛 章十一
*玄幻向。
*设定都是我编的。
*有前世今生梗。
那宫殿建在东方临海的一座高山之巅，琼楼玉宇，镀金砖琉璃瓦，九百阶汉白玉之上，非乘云驾雾不可及也。日出时为朝阳普照而成金碧辉煌之貌，熠熠生辉、璀璨夺目，张目不可直视之。殿墙高耸入云，红日作幕，光芒四射，砖瓦片片衔海波滚滚，烁烁泛光而粼粼相映也。檐牙赤红，拟作撕咬流云之态，威风凛凛。此殿压高山镇长海，如一金红鬃狮伏卧在神州之东，兀自酣睡，却无人不晓其雄起之赫赫威势，故得名“东方之狮”——“东狮殿”。
此景该是壮丽无比、使人为见之而不惜跋涉千里。但萧景琰却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也不稀罕。早在天帝将此东狮殿赐给他前他就的双眼已经瞎掉了，这个宫殿赐给他不过是给旁人看的恩宠，以彰显他降杀梼杌的功绩。
虽说天帝是重视他所以特赐荣誉，做给旁人看也是以防闲人多嘴而使他受人排挤，用心良苦本是好意，毕竟当初他一意孤行不医盲眼还投身佛门的行为实在不得人心。但是萧景琰还是在受了赏赐谢了帝恩之后调侃说了句“东狮东施，怕不是效秦宫阿房之颦而已罢”，被天帝笑骂着“你这是嘲笑我才疏学浅，起的名字不好听？”用谕旨诏书打了脑袋。
自从受封，萧景琰没在这宫殿里住上几天就下界进了沉心寺修行。如此偌大华美的宫殿便留给了他的副将赤足雕居住。赤足雕为人率直爽快，有些鲁莽，但忠心不二，听说萧景琰要把东狮殿给他一个人住，震惊得半天没合上下巴。
萧景琰来到东狮殿门前时，一小童正在擦拭这东狮殿殿前的铜门，十分认真，也没听见后面有人来。萧景琰犹豫不知是否应该打扰他，便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等小童擦好了门，一回头，差点撞上自家的帝君大人，吓得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萧景琰一惊，暗暗有些自责，弯腰想将小童扶起。然而那小童还未等他伸手，就麻利地站了起来，半跪下行礼。
“参见……参见殿下！小的不知殿下今日回来，乱了礼数，还请殿下恕罪！”
“无妨无妨，你起来吧。”萧景琰直起身，单立一掌，拨念佛珠。
小童起身，连忙给萧景琰推开门：“殿下一路上一定辛苦，小的这就去给殿下沏茶。”
萧景琰抬脚进了门，摆摆手示意不必麻烦。
小童第一次亲眼见到自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帝君大人，非常紧张，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便跟在萧景琰身后，抓耳挠腮，片刻才道：“殿下眼睛不方便，这宫殿里的路又繁琐复杂。殿下要去什么地方？要不我带领殿下去……哎呀！”
小童还未说完，就被急匆匆赶过来的主管侍郎打了一下头：“带领什么带领？殿下自己的地盘儿还会不熟悉路？你逞哪门子能……殿下，这小厮是新来的，不太懂规矩，伺候不周，还请殿下息怒。”
萧景琰稍稍愣了愣，感叹这些宫人被赤足雕调教得好，不过就是规矩太严厉了些。摇了摇头，道：“无妨。我今日来是来找赤足雕的，他在哪里？”
主管拱手回道：“殿下请移步偏殿，副将大人已经等您好久了。”
萧景琰点点头，迈开了腿。主管鞠身跟在他后面，跟随着这位盲眼的帝君灵巧绕过走廊上的琳琅摆设，转过几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拐角，熟门熟路地朝偏殿走去，始终不敢抬头去正视这位大人。
如果只是察其一举一动，估计没人能看得出来这位战功累累的靖璟真君是看不见东西的。
如此才能自然不是生来就有的福气。
眼盲之后，萧景琰谢绝了天帝特派的御医医治，甘愿留下两只徒有神采却无用处的盲眼，此决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令所有人费解，但萧景琰心意已决，无论谁去劝言都不可转。但被封真君之位，身为天帝族人中少数几个历劫成功的帝君之一，他不得不承担相应的职责，为天下消灾降福而四处奔走，降妖除魔。所以，他不仅不能放任自己庸庸碌碌、苟且度日，还得能够操戈善战、为天帝分忧。因执意弃医双眼，萧景琰为求自力更生、回报天恩，仗着自己历劫之后元神不死不灭曾将自己扔进一化妖洞里求生磨练。
那化妖洞处人间之际冥界之边，浑噩之地，生灵涂炭，内所生之物皆为阴间厉鬼，一日化妖百只、一月化魔千只、一年积煞可侵神州万里，天上神明不敢轻易靠近，更别说进入。然而萧景琰孤身一人在这洞里一住便住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天，通过辨别声音、感触风动再加上一些小小的法力，终究习得假目之能，得以不用视之也可识外物粗略轮廓，做到了行动与常人无异。
没人知道他在里面受了怎样的磨难。
据传那日他出洞之时，白虹贯日，红霞烧天，群仙为其接风洗尘，候于洞口。忽一声龙啸似惊雷，一道金光劈开了那黑漆漆的洞口，顷刻间化妖洞崩摧塌陷，訇然中开，烟尘散去，竟被夷为平地。只见一人逆光绝尘缓步走出，他提着一四只赤目、八根獠牙的妖兽的头颅，漠然走到众仙面前，扔到地上，黑血溅了满满一地。再看他，眉宇坚毅，面色铁青，紧抿嘴唇，身姿如山峰巍峨、如松柏挺拔，乱发扎髻，粗布褴褛，浑身血污，唯一双大而无神的盲眼，睁得滚圆，无悲无喜、无怒无情，只含血光，镇煞群仙，周身上下杀伐暴戾之气直叫人胆怯无比、退避三舍，像极了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罗刹鬼，又因其为青龙之脉，故人常在背后叫他“青君罗刹”。
萧景琰屠尽化妖洞里所有妖魔，法力大增，相当数千年修行。他这一出洞，惊动了蛰伏万年的凶兽梼杌。梼杌暴动，萧景琰独自请缨前往降杀，数日之内亲手砍下了梼杌的头颅。从此以后，再无人非议他的辛苦。普天之下，无人不称赞他的功劳。
虽然如此，萧景琰仍旧任性。斩杀梼杌之后，封赏大多拒绝不说，就连天帝所赐十万天兵也全交给副将赤足雕代为统领调教，还没等有人上表劝谏，过了几日竟跑去皈依佛门，带发修行成了个俗家僧，还打算下界进行苦修。
群仙堵住了天帝宿寝的宫门，要求给个说法，不能放任萧景琰这般肆意妄为，身为堂堂七珠真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威权却不加珍惜。
而天帝是这样回应的：“自古龙族就为佛陀护法之首，靖璟真君这番举动无外乎是为拉近天庭与佛界的干系，应予以支持。”
显然群仙并不接受天帝这样的解释和决定。群仙不接受，天帝也不妥协，后干脆闭门统统不予回应，如此又闹腾了一些时日，事情才逐渐平息下来。
因为天帝默许，萧景琰便继续自己的修行，此后朝堂也不入了，诸事也不参与了，只听天帝一人的差遣，天帝说哪儿出事了，他就领兵到哪儿镇压，其他的也不过问了，全心全意只有青灯古佛。
天帝对他也是真好。自从萧景琰入住沉心寺，天帝便暗示将此事隐瞒下来，明地暗地用了些手段，不久后劝退了那些耿耿于怀的仙君老辈，终于使整件事销声匿迹。不光是七殿下下凡修佛之事，就连七殿下盲眼之疾都给全全隐藏起来。此后所有人都将靖璟真君的消息置若罔闻，不知道的问不出来，知道的也当不知道。
然而至于萧景琰为何不医盲眼和执意皈依佛门的缘由，没有人知道。
萧景琰还未到达偏殿，就听见赤足雕在里面来来回回地踱步，等他推开偏殿的门，赤足雕便急慌慌道：“殿下！您可来了！”
萧景琰早已习惯副将的一惊一乍，沉下气，拂袖进门，径直往殿中间的主位而去，慢条斯理地坐下，将手里佛珠撂在桌子上，喝了一口茶才道：“慌什么？这么急把我叫来，出了什么事？”
只有在自己的将领面前，萧景琰才显现出一副威严从容的大帅风范，一身袈裟坐于殿上竟像是身披铠甲坐镇疆场。一般在旁人面前，他总是不苟言笑、不动声色、不食烟火的僧侣作派，成天搓着手里的珠子串儿。这也难怪他走之后群仙将天帝的七殿下视作隐形人，谁能将这样的他与那刀刃舔血的青君罗刹或者坐拥十万天兵的靖璟真君联系起来呢？
“您还别说，真出大事了！”赤足雕坐也不坐，忽然一拍脑袋，“啊，殿下恕罪恕罪！我这儿光顾着着急了，忘了去迎接殿下，实在是失礼！”
“急事要紧，没关系。”萧景琰道，“出了什么大事竟让你这么着急把我叫回来，说吧。”
赤足雕是个满脸横肉、五大三粗的枣肤汉子，素来行事鲁莽、不拘小节，也只有在萧景琰面前才有几分细心。他憨憨笑了几声，敛而说道，语气低沉：“我得到一条消息，说有几位位高权重的老辈上仙怀有谋反之意，想推翻您的兄长，拥护您做新的天帝。”
萧景琰一愣：“有这样的事？这消息你听谁说的？”
“一个叫‘央’的灵鹤姑娘，是宫里新上任的领班。您看这消息可靠吗？”
央？萧景琰倒是听说过这个性子清冷、处世周到但不圆滑的小姑娘，点了点头：“有几分可靠。”
“我觉得也可靠，那小丫头看上去可精怪了。”赤足雕大大咧咧往萧景琰身边一坐。
“可是这是为了什么，”萧景琰疑惑道，“兄长在位宽宏无私、内修仁善，励精图治、多年勤政，为人通透贤明，而我多年不涉朝政、不入天庭，一心向佛，居寺苦修，只是有几份军功苦劳而已。为何要拉我兄长下位，而选我做新的天帝？”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赤足雕长嗟一声。
萧景琰皱眉：“什么意思？”
赤足雕道：“殿下您可知道天帝近年来欲提拔几位妖修道的仙君上位？”
萧景琰不明白：“这有什么关系？”
“古来天庭里有这样的‘规矩’，人瞧不起妖，人修道的仙瞧不起妖修道的仙，所以妖不但很难修仙得道不说，就算修了仙得了道，在群仙之中也受排挤，不得天帝重视。在抉仙阶择仙品的西王母东王公那里也是如此。”
“古来有这样的‘规矩’？”萧景琰皱眉，“我怎么没听说过。”
“唉，我嘴笨，也不是什么规矩，”赤足雕挠挠头道，“就是仙侣之间的偏见而已，人修道的仙总觉得高人一等。大概是因为在世俗印象里，妖都是恶劣的吧。”
萧景琰冷冷说道：“高人一等？哼，我只知道凡兽化妖本身就内力深厚，有修仙的优势，若走了正道，修仙之后法力更高。那些所谓的偏见不过是因为忌惮，怕自己的高官厚禄被人家轻易夺去了而已。”
“殿下看得明白，可有些人看不不明白。”赤足雕叹气。
“看不明白？”萧景琰笑了几声，尽是嘲讽之意，“这么简单的道理，谁能看不明白呢？我的眼睛是真看不见，而他们是装瞎罢了！”
赤足雕继续说：“您的兄长上任之后，希望改变这种不良之风，提拔些贤能的妖修道的仙。然而因朝中没有支持他的重臣，这一代青龙一脉族人又少，天帝身边也没有得心应手的兄弟扶持，所以处处受阻。您也知道，自从您兄长上任以来，那些故步自封的老家伙一口一个‘天帝年轻’什么事都要插上两句嘴，意图削弱天帝的权力……这种帝不帝臣不臣、以下犯上的境况，您父帝在位时可曾有过吗？”
萧景琰沉默不语，似是沉思，似是自责。
“那拥护我上位是为……？”
“您想啊，”赤足雕一拍大腿，“您不理朝政、一心向佛，又有战功在身，不怕不服众。若能拥护您上位，到时他们便可趁机架空天帝之位，自己当个三界的主子！”
萧景琰听了，冷笑几声，忽而震怒，瞪圆了双眼，愤起摔了手中瓷杯，力气之大，以至于那瓷杯摔到地上，“噗”地直接摔成了一地碎末。
“真是一群佞臣奸贼！”萧景琰骂道，“若能心怀天下黎民、造福三界众生，是人是妖又如何？还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是为了一己私欲，便要推翻本来贤明的君主，这样谋权篡位得来的位子，可坐得安稳？！”
赤足雕抱拳：“殿下息怒！”
萧景琰深深吸气，稍作冷静，复再落座，抿唇握拳，良久才道：“你有没有问过央姑娘，那几位意欲谋反的老辈仙君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心思？”
“央说是在天帝独旨特封了一个狐妖做了三品的上仙开始。”赤足雕想了想，“那狐妖也是可怜，被封了三品的上仙，不受人待见不说，名声也被搞得一塌糊涂，怎么说的都有，有些甚至不堪入耳得很！好在他为人豁达，听说也不怎么入宫了，下界找了处安静地方隐居了起来？”
“狐妖？”萧景琰惊了惊，“我怎么没听说过？”
“您许久不曾过问这朝中诸事，这件事您不知道也正常，”赤足雕又说，“您要见一见他么？央说这位仙君有德有才，是个可用的人才！”
萧景琰吞咽了一下：“他叫，他叫什么名字？”
赤足雕皱了皱眉头：“好像叫……叫梅长苏！倒是蛮有意思的名字！”
萧景琰沉默片刻。
赤足雕问道：“殿下，出了这样的事，您可有什么法子对策吗？”
“这消息我记下了。既然他们还未有进一步行动，我们也不要打草惊蛇，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良久，萧景琰才开口道，“你让央姑娘继续探听，如有变故立即知会我，我们好伺机而动。”
“是！”赤足雕抱拳半跪。
得知了如此多的讯息，萧景琰似有些恍惚，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道，“我就不久留了，一切交给你了。”
赤足雕点头：“末将定不负殿下期望！”
他说完，萧景琰便走出了偏殿，一手拿着佛珠，双手垂在身侧，身形摇摇晃晃的，已不如先前进来时那般从容镇定、气势凌云。
赤足雕虽不知萧景琰曾经经历过什么事、此刻心里所想的又是什么，只是看着这位威振四海的靖璟真君，披着袈裟穿着粗衣，步履蹒跚走出这座本属于他的雕梁画栋的宫殿，格格不入得让人心酸，一时间竟觉得他落寞无比，像个垂暮的老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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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卡了一个星期的我，想对自己跟萧景琰说：
“何弃疗啊？！”
写自己的文，吐自己的槽，让别人无槽可吐！（绝望的眼神.jpg）